有人说，在这个历史风气中，男性题材，多见于公元前五世纪的希腊雕塑，十五、六世纪的罗马文艺复兴时期，男再度兴起而后渐颓。

　　西方不少文艺理论家竟笑谈，画多数是女的，是因为多数画家是男人，而多数男人总是对女人更感兴趣些。

　　其实，也许是最简单的缘由，那就因为缪斯是女的，聪明而敏感的希腊人，把“美”和“爱”的职责，统一交给一位神阿英罗蒂——罗马人叫她做维纳斯，是女的!

　　走过了一段封闭和偏激的年代，中国又有了女模特儿。她们是幸运的还是痛切的，是轻佻的还是明朗的，是旧朴的庸俗还是现代的虔诚，是朦胧神秘的阴影还是曲线流逸的冰雕，是框架中颤栗的鸟还是天空中翔驰的云？

　　是卵石，是明珠？是罂*粟，是百合？是黑日，是白月？是枯井，是响泉？是败叶，是芊草？是涌沫，是飞浪？是薰风，是春露？是变异而陈腐的畸型还是充满盎然生机的新芽？

　　此刻，我站在一所全国著名的美术学院大楼的前厅，感受着这一幕变乱纷生的情景——有装饰雍容的，耳畔戴着一副沉重的珍珠样的耳环；有外露的，黑色的健美衣裤把鼓篷篷的前面和圆圆的臀部突出着。

　　有秀美窈窕的，纯洁朴素的仪态里有着少女的娇艳；有车腴泼辣的，不停地说笑，天然的风致流露着无限的活泼和天真；有清瘦妩媚的，密密的长睫毛下有一双热情的眼睛，目光里透着几分狡猾和谨慎；有时髦俏丽的，烫得大波浪头，画着细眉毛，还抹了鲜艳的口红，蹬着一双高跟皮靴，娴娴地站着，毫不怯弱地迎接向她投来的各种眼锋；有端庄雅淡的，不见奢华和阴郁，身材苗条而不虚弱，一身淡绿的 确 良军衣，脸上没有一点脂粉，出落大方，保存着农村少女的那种自然风韵；有纤弱腼腆的，嘴角含着羞涩，面颊通红，将低俯的温柔的侧影躲在一角，仿佛竭力压着心跳......

　　“参加报考模特儿的请到大厅右侧的办公室!”人群中央，学院教务处的一位工作人员突然高声喊了一句。

　　“虚一一我告诉你们一个绝密的信息，一会儿检查有一项重要的内容：当模特儿要脱*光衣服，给人瞧一瞧——”

　　这是1987年的10月，是美院自84年以来的第五次招聘。经过不断地解雇、淘汰和更新，模特儿的外形素质明显在提高。

　　国画系、油画系、雕塑系和师范系的老师们，谁不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？文*革开始后，美院取消了模特儿，一个个苦恼的老师每年都是带着学生到社会去画工农兵。

　　曾经的经历想起令人心酸，他们是54年开始画模特儿的，当时大部分是农村青年，文*革期间被列为封资修的东西，遭到严酷的批判，美院并因而得名“大染缸”。

　　最后动员一个姑娘，她是冒着很大的风险，走上了画台；开始穿着短裤、背心，后来画，不久，被家人知道，连打带骂地撵了回去。那阵，招收女模特儿太难了!

　　82年，他们苦于无奈，给市内各个街道发了通知，希望介绍推荐这方面的人才，哪知，却招来各方的嘲讽——

　　之后，通过暗地渠道民间介绍，找一些贫困农村的已婚妇女，谈不上冷峻交替律、冷度交替律、形态交替律，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，只要自愿能来，美院的老师们就磕头作揖、弹冠相庆了。

　　可是，令他们也大惑不解瞠目结舌的是，不出五年功夫，世态观念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——一些女孩子的大胆作为是该歌之、颂之？还是该贬之、毁之？

　　然而几年过去，他们从那一个个花枝招展、无羞耻感无畏惧感的开放型姑娘身上，渐渐嗅到了一种不正常而让人忧虑的气息：她们别从一个框架里挣出又落入另一个泥潭啊!

　　过去，有的女孩子就是当了模特儿，也只上着衣课，坚决不上课。而现在，哪个班级课时长，争着去，分配谁去上着衣课特别困难——因为，课比着衣课多一倍钱!

　　她们的内心世界是隐秘、脆弱、敏感、并不乏丰富的，但新的道德观念无疑是一枚份量不轻的砝码，支配着她们理想的天平的倾斜。

　　她们怕被人瞧不起，她们要义无反顾地去挣钱，用钱为人格说话，——这，就是今天的女模特儿吗？其间，恐怕并不全是欢乐，可能饱含着泪，一定饱含着泪!

　　米开朗基罗有一幅画，叫《西恩庭教堂》，表现的是人所蒙受的苦难，从地狱超脱升入天堂，绝大部分女人是的。它已远远超出了人间的范围。

　　而面前的这些女模特儿，她们都实实在在地裹挟在天堂阶梯地狱入口处的旷野大风里，她们不是超时代的擎天石柱，她们是一株株用青春呼号的小草!

　　招收办公室的门是紧闭的。主考人仅限于美院几位德高望重的系主任和教授、副教授，其他无关人员是绝对不准进入的。

　　事后，当主考人向我介绍到这一点时，我不免大大惊骇了。皮肤的颜色，骨骼的比例，整体的形象，......一切都可以用挑剔的眼睛去观察审视，可灵魂用肉眼能看得到吗？

　　有人已经从那则招聘启事上发现了问题：为什么缺文化程度一项？没有一定的文化修养，能更深地理解艺术模特儿所应具有的气质和风度吗？为什么缺思想品质考察一项？虽然做起来比较难，但太必需了。

　　模特儿是圣洁的，并不是有一副漂亮的外形就可以当的，乌七八糟的人成了模特儿，是艺术的耻辱和悲哀。

　　那天，我正在教务处一位负责模特儿工作的宿舍谈话，门被有礼貌地敲了几下，让进屋来的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领着一位20岁左右的姑娘。

　　男人点头哈腰，一边递烟一边口若悬河地说是谁谁谁介绍来的，和某某某非同一般，如今他是什么什么公司经理，挣了多少多少票子。

　　绕了一个大弯，才转入正题——老家受灾，他把乡下一个侄女领来当模特儿，正言说道：“走后门来了!”

　　张口就要订五年合同。再看那姑娘，墩实、粗壮、黝黑，倒是一位女子足球运动员的最佳人选，三言两语间，她一句话便接连露出破绽，一问，没念几天书.....”

　　相隔不长时间，门“咣”的一声被踢开，我一时辨不出她是个媳妇还是姑娘，穿着很入时，笑靥盈盈地走进来，如此自由随便，一位朋友吧？可我身旁的却瞪眼懵住了。

　　“噢!”自嘲地拍拍头，“瞧我这脑袋，想起来了，哈哈哈，想起来了!啊呀，那时你给我的印象，挺厉害的呀!有时上课一生气，穿衣服走了!”

　　我心想，大概她追求的大件是更高档的吧？......逃避自然灾害的，建设富丽的婚姻小巢的，这是我在非常有限的一段时间里，亲眼所见的两个要当和重新当模特儿的姑娘。

　　前厅那些招考模特儿的姑娘当中，并非都是无职业的待业青年，有些是有工作的，而是嫌工资低，上班累，决然来了。

　　发光的胴*体不是盆景，太阳下要萎缩的不应该是头颅，不是说，男人的智慧是深沉的智慧，女人的智慧是美的智慧么？女人应该是美的啊!

　　望着那从招考办公室出来的或兴奋或沮丧或怡然或悒闷的姑娘们，我心里冲动着一股湍流：一个民族的道德水准很大程度上表现在女人身上。女人肩负的使命是神圣的呵!

　　本故事的作者是小编的老师，某美术院校一位正教授（原国画系主任）。随着互联网的普及，各种直播平台的兴起，出现了大量良莠不齐的女主播，一些人连一丁点的才艺都没有，只是在直播间里扭扭身子，或者挤出一些部位，就能获得大量的点赞和礼物。看到这一种景象，让我想起老师曾给我们讲过的这段招聘女模特儿的故事。此时，我也对老师说“一个民族的道德水准很大程度上表现在女人身上。”这句话的意思，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。